第九章 分道扬镳-《天行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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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道:“何从景很可能便在军中,我在怀疑他是不是已被夺权了。苍月公有个儿子叫南武的,此人极其能干,一直不满其父的残部与信条尽为何从景所有。”

    曹闻道倒吸了口凉气,道:“共和军也有这事?我还以为夺权只有帝国才有呢。”

    我苦笑了一下,道:“什么地方没有。共和军最大的特长,就是编出一些好听的口号,只是没一句真话。”

    杨易道:“这明士贞如果是何从景的贴身侍卫,丁亨利要抓他的话,很有可能何从景已被赶下台了,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他话未说完,廉百策忽道:“不太可能。他们昨天方到,此人当时还跟我交涉了一通,看来是何从景的亲信。不太可能。”

    杨易也道:“是有些奇怪,若共和军权力变迁,照例新上台的要马上宣称权力已经转移,否则除非他们是想用个傀儡来瞒一辈子去。何从景此人精明强干,宁死也不肯给人当傀儡的。”

    廉百策道:“正是此理。以下克上,事成后隐瞒消息的,只有两种可能:一是何从景已受起事者控制,对起事者言听计从;二就是起事者尚不能控制局面,还要借何从景的名义节制军队。这两种可能,第一种不符何从景本性,第二种就显得起事者太无能了,居然会不做准备就动手。而且,在军中动手,是最不安全的,万一有人依然效忠何从景,何从景只消一声令下,便能叫起事者灰飞烟灭。”

    我点了点头,道:“你说得也有些道理。但共和军到底想要做什么?”

    廉百策道:“有时,想得太多反而自缚手脚。但我也实在想不明白……”

    曹闻道忽然插嘴道:“等此人醒来问问清楚,岂不真相大白了。”

    杨易道:“是啊,曹将军此言不错。”

    曹闻道一直和杨易不甚相能,杨易也知道曹闻道在五大统领中与我最为接近,有意无意地讨好他,我也不禁暗笑。廉百策道:“只是,他说的便是真话吗?”

    我道:“是不是真话,看着办吧。”

    这时门外有个士兵道:“报楚将军,蒋医官来了。”

    蒋医官名叫蒋一模,还是新来的,是叶台的师弟。他的医道也相当高明,地军团原先的医官因为年纪大了,上个月刚退伍,我请叶台推荐一个,叶台便推荐了他的师弟。我撩起门帘,道:“蒋医官,快快请进。”

    蒋一模在门口先向我行了一礼,这才走进来。进来后他才发现三个统领都在,小小吃了一惊,行了一礼道:“杨将军,廉将军,曹将军,卑职有礼。”

    我道:“蒋医官,你看看这人,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蒋一模走到床边,将药箱放下,伸手搭了搭明士贞的脉,道:“此人似乎受过极重的撞击啊,周身骨节都曾错位,刚刚接好。楚将军,出了什么事?”

    蒋一模一言出口,杨易他们不知道明士贞方才的情形,还不觉得如何,我却不由得动容。我道:“冯奇没跟你说吗?”

    蒋一模道:“冯将军就说楚将军营中有个病人,叫我过来看看,他去伙房张罗煮粥去了。”

    我道:“此人曾被卸下周身骨节,方才才接起来。蒋医官,他何时能醒?”

    蒋一模道:“卸下周身骨节?还真有人有这本事?”他咋了咋舌,似乎对这种本事更加感兴趣。我道:“你别管这些了,让这人快点醒来吧。”

    蒋一模在明士贞肩头胸前摸了摸,又试了试他的鼻息,道:“禀楚将军,此人因为外伤曾极其严重,好在正骨还算及时,现在只是虚弱些,卑职给他吹些太一提神散,应该马上便可以醒过来。”

    我奇道:“吹些?怎么吹?”

    蒋一模笑了笑,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竹管。这竹管一头削成了勺子形,他将这竹管插进一个小葫芦里,挑出一撮灰白药粉,又将这勺形的一端搭在明士贞鼻子下,轻轻一吹,药粉登时消失在明士贞的鼻子里。我这才明白蒋一模说的“吹”是个什么意思。而明士贞鼻子里一吹进药粉,马上动了动。蒋一模又搭了搭脉,道:“这人身子很强健啊,脉象已经没什么异样了。”

    这时明士贞忽地睁开眼,一把抓住了蒋一模的手腕。我知道这是拳术中的解腕法,如果明士贞仍是平时的体力,这一下就能废了蒋一模的一只手。但现在他十分虚弱,蒋一模轻轻一甩,已挣脱了他的手,道:“朋友,你没事了。”

    冯奇也端了一罐粥进来了。我让他放下,走到床边道:“明士贞,果然是你。”

    明士贞抬眼看了看我,苦笑道:“楚将军,没想到你手下还有这等异人,我这苦头吃得可当真不小。”

    他动了动,想要起来,我按住他,道:“先别动,你还虚弱得很。你到底为什么要逃出共和军营中?何从景被推翻了吗?”

    这是我最想知道的。杨易他们也凑了过来,明士贞咳了一下,看了看他们,我明白他是担心人多耳杂,回头道:“你们先出去吧。”

    等帐中人都走空了,我道:“明士贞,这回你总可以说了吧。”

    明士贞咳了两下,道:“何从景仍是共和军首领。只是,楚将军,你可知道,帝国军现在情势极是危急。”

    我心中只觉好笑。明士贞还要装作是文侯布置的人吗?只是转念一想,又觉得不会。在五羊城时,他可以用这话来骗我,但他也猜得到我回去后肯定会向文侯询问,自然就真相大白了。我道:“这个我早有准备,不劳明兄费心。”

    明士贞叹了口气,道:“楚将军,你还不曾明白我的意思,何从景和丁亨利,他们是准备把你们这支增援部队一网打尽!”

    我终于笑了起来:“明兄,你这苦头看来是白吃了。”见他怔了怔,我道,“你知不知道,帝国援军足足有三万之众,共和军也不过这个数。就算他们想一网打尽,一旦付诸实施,谁吃掉谁还不一定呢。”

    明士贞道:“唉,你不明白,丁亨利已经有了神威炮……”

    我道:“这个我也知道。叫神威炮吗?不知与神龙炮相比威力孰大孰小。”

    丁亨利有了火炮,廉百策嗅到他身上有硝磺之味便已隐约猜到了。明士贞见我居然还不觉得意外,他倒是大感意外,道:“他其实早就在四面城外都布下了神威炮,只要你们冲进城中,就封锁四门,让你们与城中蛇人相斗,却一个都不放你们出来。”

    南安城的东门是水门,直接临海。如果只有地军团前来增援,那这条计策还有可行性,丁亨利只消封住三面就是了。但现在邓沧澜就在东门外,水军团注定不会直接冲入城去的,所以这条计无形中便已被化解。我想,文侯定已顾及此节,因此才把自李尧天死后实力未复的水军团也派了出来。我笑了笑,道:“那他怎么解决水军团?”

    明士贞道:“五羊城已有了水雷。只消用水雷,帝国水军团全无防备,定然全军覆没。”

    他说到现在,只有这句话才真正让我大吃一惊。我道:“水雷?这是什么,在水中也会炸吗?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水雷半沉半浮在水中,一触即炸。蛇人被围那么久,没能从海上逃出去,就是因为被丁亨利布下水雷阵,无法驾船出逃。”

    张龙友制出火药后,已经制成不少火器了,但还从来没有发明过水雷,大概水火不容,要在水中点火,实在难于上青天,没想到五羊城先行做出来了。我道:“真会有水雷吗?”

    我已有些不信。明士贞道:“我也知道楚将军可能不信,因此已偷出一张《水雷制法图》,便在我腰带里。就因为要偷这张图,我被何从景看出底细,出动全军搜捕我。”

    丁亨利如临大敌,竟然只是为了捉住明士贞?但他既然说腰间有《水雷制法图》,不管怎么说,先拿出来看看再说。我伸手到他腰间一摸,发现他的腰带鼓鼓的,里面似乎藏了什么软软的东西。我一把拉下他的腰带,正要问,见明士贞费力地想倒点粥汤,忙给他倒了一碗,道:“是这个吗?”

    明士贞点了点头,道:“楚将军请看。”

    我拉开他的腰带,只见里面塞了一卷帛书。打开了,却见上面果然写着“水雷制法图”几个字,便有些吃惊。明士贞过来,我倒有七分怀疑,他用的可能是苦肉计,故布疑阵,但如果拿这种秘密来交换,这代价似乎也太大了点。我道:“好,我拿去给随军工正看看。”也不管明士贞愿不愿意,走到门口,道:“杨易。”

    杨易他们正在门口,听得我叫,杨易走过来道:“楚将军,怎么样了?何从景是不是被夺权了?”

    我道:“这一点我们猜错了,何从景还在位置上。杨兄,你把这个马上拿去给工正看看。”

    杨易接过来看了看,动容道:“水雷?”他一叫,廉百策和曹闻道也挤了过来,曹闻道看了一眼,道:“我去把封工正叫过来,让他在这儿看。”

    随军工正叫封震。这人手艺自然比不上薛文亦,但妙在很全面,木工泥瓦样样都懂,甚至张龙友那种炼丹他也会一些。曹闻道动作很快,马上便去了,我连拦都拦不住,只好任他去了,转身对杨易道:“杨兄,你觉得如何?”

    杨易道:“末将也不懂这种火器之术,不过看图片,便觉构思极为巧妙,尤其是这个点火装置。”

    据明士贞说,水雷只要一受撞击就发生爆炸,我也看了看,只觉这图画得极为精细,不是专精此道之人,多半看都看不懂,但也看得出的确非常巧妙。此时廉百策正看着,忽然道:“果然巧妙!想出这办法的虚心子真是个天才!

    我突然听得虚心子的名字,更是大吃一惊,道:“廉兄,你从哪里看到虚心子这名字?”

    廉百策道:“你看这儿有个落款的印章。咦,虚心子,这名字好熟,我在哪儿听过?”

    虚心子和师父真清子原本就在东平城。那时廉百策镇守东阳,多半这两个名字也曾刮到耳边,只是早忘了吧。上一次我去五羊城,便听说虚心子也在,想去看看他,紫蓼却说他整天在工房里做些奇奇怪怪的东西,不过那地方旁人不能去。原来,当时虚心子做的便是火器啊。的确,真清子和虚心子师徒本来就是上清丹鼎派的,在东平城我去找硫黄,就是真清子给了我一袋。他们和张龙友是同门,发明火药自然毫不意外。但当时虚心子莽莽撞撞,与会读心术的师父真清子根本不能比,师父擅长的医道他也马马虎虎,想不到他的特长居然在这个地方。

    我接过廉百策手中的图,正要看,耳边突然便是一声巨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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